小妈文学：下午三点的情人们

钚莣初音

是一篇光夜同人
你二十岁那年，嫁给了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，你真的很爱他，甚至并不在乎，他还有一个比你小十岁的儿子。

第一次来到陆家，你以为天底下没有不讨厌后妈的孩子，于是你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，既不敢过分热情亦不敢太冷淡，可你的继子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，排斥你的到来，反倒上前冲你莞尔一笑，牵起你的双手，让你弯下腰凑过来，他附到你耳边，告诉你：“您真美丽，我爱你。”

你很开心，看起来，不用太担心将来如何跟继子相处，他真是一个好孩子，好到让你卸下所有防备。接着他又问你，“长大后，我也能娶到像您这样美丽的夫人吗？”

“当然，当然喽。”你笑着说，并没有把这些话太放在心上。

他很依恋你，似乎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母亲一样，你也如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他，只要他需要，你的怀抱永远为他敞开。那个冬夜，父子闹矛盾，他跑了出去。大雪天里，你把继子抱在怀里，温柔地抱着他的后背，目光爱怜地落在他那被雪花沾湿的头发，他低着头不说话，只是揪弄你衣领上白色的貂绒。你们的鼻子冻得通红，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，你嗅到少年青涩懵懂的暧昧气息，突然意识到，今后也许不能再拥抱他了。

后来，他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，戴着金丝边眼镜，总是笑容满面，令人如沐春风。你们说的话很少，总是客客气气的，没有半点逾矩的地方。关于分寸感，你拿捏得很好，这是因为你爱你的丈夫，你恪守道德，忠贞不二。


可后来你的丈夫不再流连你的床榻，你常常难见他一面，你知道他早已脱离原轨，奔向更辽阔的远方，妻子只是狭小的一方天地，那些所谓的成功男人并不会囿于家庭和爱，他们更爱把欲望驰骋，作为成功的勋章。

三十岁，你最喜欢的书是《包法利夫人》，女主角热爱自由，天性烂漫，可后来常常出轨，堕落到死。你居然也羡慕，可代价总是女人在承担，你一向理性，你觉得你不会。


三十岁，你的继子突然敲开你的房门。因为丈夫通常上午回来休息，吃过午饭再出去，于是偌大的别墅，空荡荡的只有你跟他。

为什么他，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你面前？你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，但又自恃理性，不会往深处细想。

“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？”你打开门，他把手放在门上，像是怕你会再关上。

“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无趣。”你叹息一声，突然书从手里跌落下去，他帮你捡起来，目光从你裸露的脚踝处一直向上，像研究动物一般，细细地研究着你的身体。

你觉得像是被人看光了一般，顿时又羞又气，把书夺过来，“你该下去了！”

“母亲不请我坐一坐吗？”他问得很诚恳，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。

你说不，他没有继续前进，后退两步，从门内走出门外，柔声细语地告诉你，“无论如何，有什么需要，尽管吩咐。”

你只是个年轻又寂寞的妇人而已，不是成功人士的装饰品，你想，你真恨。

你走下楼，高跟鞋在楼梯上“哒哒”响着，一声一声叩开春扉，你不知道，有个人一直在等你，等你很久了，可你只是出于怨恨，才决定下楼。

时间告诉你，现在是下午三点，你的丈夫不在家，楼下是你的继子，他坐在那里，百无聊赖地翻阅桌上的报纸，成功人士似乎都有看报纸的习惯，不过他更喜欢故作夸张地装装样子，用来嘲讽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。

“你看了最近的新闻吗？”他装模作样和你谈某某企业被收购的消息，你们相视一笑，异口同声道：“这可真无聊。”

于是他不再装爱看报纸，而是端着咖啡送到唇边，觉得好喝极了，又递给你，问你要不要喝？你点点头，殷红的唇恰好印在他喝过的地方，你赞同他的品味。

他开始和你聊文学，跟你说布洛克的一句话，那大约是“被关在阁楼里的寂寞女人总是热衷于xx”，你突然有了兴趣，问他那是什么书，他告诉你是普鲁斯特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，然而想要验证真伪的你，连看完一卷的耐心都没有。

“你觉得我是吗？”

“前者，还是后者？”他问。

或许二者兼之，你不置可否，你突然起身，坐在他身上，俏皮地问了一句：“我重不重？”

他摇头。

“我好看吗？”你大着胆子摸到他的下巴，凑近前问。

他点了点头，微笑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看一下？”你紧张得要命，可身体却不安分地，和他紧紧黏在一起，唇边逸出的热气呼到他脸上，使他眼镜上起了小小的雾。

他说，他可以为你开辟一条新航道，你笑着问，那是什么？

那当然是以占据你的身体为先所开辟的新航线，所以那话里自然地暴露出他的征服欲。

是的，是的，你想，你就是那种女人，你觉得自己烂透了，不妨再烂一些。可是，你觉得这很公平，你的丈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，为什么你就是堕落呢？

你不再喜欢《包法利夫人》这本书，把它扔进了垃圾桶，因为你就是。你出轨了，一想到这里，你就感到万分痛快，甚至解恨。

于是，每天下午三点，你都准时下楼，也许是从继子打开你笼门的那一刻，你这只漂亮的金丝雀得到了自由。你觉得你们相爱吗？至少在你看来不是，他只不过是你用来反抗世界的工具。

你多多少少有些愧疚，所以什么都依从他，只要他满意，无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他。你们有时也像普通恋人一样，出门逛街、看电影，做一些浪漫而无用的事情，你把帽檐压得很低，和他十指相扣，他旁若无人地吻你的脸，你顿时羞涩得像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女一般，悄悄躲过去，依偎在他肩头笑起来。


他冷不丁地问你一句，“什么时候，我才能娶到像您这样美丽的夫人呢？”

你沉默了一阵。

他低头看向你，目光灼热得逼人，他是那么贪婪，其实你不知道，他想要的，一直都是你的心。


“够了。”你说。

你自恃理性，认为和他的关系该结束了，否则迟早会出事。可是，你忘了下午三点的约定吗？三点准时，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，和他纠缠在一起，只要潮水将你淹没，你就会忘记，这并不是正确的符合道德的行为。

有一天，你的丈夫意识到你的变化，他曾无视你的枯萎，却惊讶于你的绽放，所以他多少猜到了那是为什么，可他万想不到，你会和他儿子搞到一起。

“你也该注意点分寸。”席间，丈夫意识到妻子有意无意地勾引自己的儿子，回房厉声劝止，还告诉她，一个有道德的女人不该如此，你难道不为此羞愧吗？你被他羞辱得满脸通红，你反驳了几句，一个耳光落在脸上，于是你说是的，你就是这样放荡，难道你是天生如此的吗？难道他没有责任吗？还有，你还告诉他，你和他儿子睡了，你还告诉他，不止一次，就连这张床上也不止一次。


你们在楼上争执、吵闹了半天，突然你尖叫起来，因为你的丈夫差点被你气死，不过他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，他开始了漫长的病床生涯，一直持续到一年之后的那个春天。


你心生愧疚，每天都在他床前伺候，你的丈夫渐渐原谅了你，只是求你，离他儿子远一点。你向他保证，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。

可是背地里，你却违背了誓言，你想，你肯定会遭报应的，但你就是忍不住，像吸食鸦片一样，只要看到他，你下意识会倒在他怀里，如同遵循日日不变更的惯例，一到下午三点，你们就按捺不住，奔向彼此。

他将一支白玫瑰插在你发髻上，问你“就这么伤心？”

你低头不语，春光明媚，这是多么美好的季节，你丈夫死的那天，天空连一滴怜悯都不曾有，但你愧疚的眼泪几乎淹没了自己。只是外人面前，身为家主夫人的你，总是要保持矜持，可是他知道，你真的很伤心，你是爱你的丈夫的，可是他呢？

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也这么伤心吗？”他的手放在你腰上，你抓着他的衣角，强忍住那些不堪的欲望。

“那是当然，”你的声音有些哽咽，“因为我是你的母亲。”

你总是低着头，所以你看不到他眼底的光，一瞬就寂灭了。

丧事过去一段时间，你的老毛病犯了，到了下午三点，还是忍不住和他偷欢，其实已经不需要时间来限制你们，你随时都可以向他发出邀请。

为你，开辟一条新航道，那里水花四溅，你莫大的空虚得到了慰藉。可是你不知道，为什么他越发沉默了，他总是呆呆地凝视你许久许久，酒红色的眸子里溢满了鲜血，染红了你发上的白玫瑰。

你们保持着这种不正常的关系，一直过了几年，你忽然意识到，他也该交女友了，于是你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小女孩。他说，没有。

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。他心想。

如果有一天，有那么一天，我会离开你的，消失不见。你说。

他吻你发上的红玫瑰，鲜红的唇，却不告诉你，怎么可能会有，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了。

你的生活过得很滋润，不受束缚，你对外面一些窃窃私语完全不在意，因为你一无所有，什么都不害怕失去。可是，你忘了报应，你应该想到的，你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。

你的继子死了。

至于他为什么死的，你搞不清楚，因为你太伤心了，你只知道他死了，你说过你会为她伤心的，你没有欺骗她，你从来都没有，甚至你都坦诚地告诉他，你永远不会爱他，除了作为母亲。

其实你应该高兴，因为你继承了一大批遗产，而你还不算太老，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。

可是，你却将得到的这一切，付之一炬。

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也这么伤心吗？”

当然，当然，可是你的眼泪已经流干了，真是抱歉，你对他说，他躺在棺木里沉默得要命。

你把他挪到你的床上，靠在他身边，他冰冷的指尖再也不能温柔地触摸你，你难过极了，和他十指相扣，像那天你们逃出家门那样，紧紧依偎在一起，你俯身吻他冰冷的唇，和他告别。

“什么时候，我才能娶到像您这样美丽的夫人呢？”

“长大后，我也能娶到像您这样美丽的夫人吗？”

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也这么伤心吗？”

“您真美丽，我爱你。”

她闭着眼睛凑到他耳边，终于肯放下矜持，告诉他，我也爱你，陆沉。

直到死亡，将我们分开。

直到死亡，也不能将我们分开。

你们头顶火光冲天，像是千百万朵玫瑰，开了又谢，在极大的盛放和枯萎之间，你闭上双眼，再也看不到了。

这世界，你爱过的世界。